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凤凰集南岳,徘徊孤竹根。
此心存不厌,奋翅腾紫氛。
岂不常辛苦,羞与雀同群。
何时当来仪?要须圣明君。
云谷道:“既是个灵鸟,怎么又挑嘴儿,叫百鸟衔我的钵盂?”国师道:“这又是那僧家撮弄的法术哩!”云谷道:“既是术法衔去了我们钵盂,怎么处他?”国师道:“你去取过向日的凤凰蛋来。”云谷道:“已经用过去了。”国师道;“止用过一个,还有一个在那里,你去取将来。”一会儿,取过蛋来。国师拿在手里,朝着日光儿晃了一晃。只见那个百鸟之王,一个转身,竟自飞进蛋壳儿里面去了。这也是个:天下之父归之,其子焉往?百鸟之王既来投宿,又有那个鸟儿敢往别处飞的?一个鸟儿衔着一个钵盂,都交还了国师老爷。老爷接过来,依旧只是一个紫金钵盂。
却说飞钹禅师看见凤凰之计不行,激得个光头爆跳,双眼血彪,叫声道:“苦也!我岂可就不奈你这个贼秃何么?”一手又取过一个黑漆漆的药葫芦儿来,拿在手里,左念右念,左咒右咒。磕了一会头,捻了一会诀。今番当真是狠哩!拿起葫芦来,把个削子打一磨,早已吐出一道青烟,腾空而起:
浮空覆杂影,合树密花藤。乍如落霞发,颇类巫云横。映光飞百仞,从风散九层。欲持翡翠色,时出鲸鱼灯。
再把个削子抽开来,早已一声响,一阵黑风掀天揭地而起:萧条起关塞,摇扬下蓬瀛。拂林花乱影,响谷鸟分声。披云罗影散,泛水织纹生。劳歌大风曲,威加四海清。
风过处,早已飞出一个异样的大鸟来,约有十丈之长,两翅遮天,九个头,一个身子,人的头,鸟的身子,虎的毛,龙的爪,趁着那些风势儿,一毂碌吊将下来,把老爷的圆帽一爪抓将去了。抓去了老爷的圆帽,老爷顶上露出那一道金光,照天照地。金光里面现出一个佛爷爷,一手钵盂,一手禅杖,辟爪就抢转那个圆帽来。那神鸟也不敢争,只是漫天飞舞,做出那一等凶恶之状。
老爷却叫声云谷,问说道:“今番那神鸟,是个甚么样子?”云谷道:“那个异鸟异样的,大约有十丈多长,人的头,共有七个鸟的身子。只是一个虎的毛,龙的爪,两翅遮天,好不利害也!”国师道:“似此之时,也还不算做利害。”云谷道:“叫做个甚么名字?”国师道:“叫做个海刀。”云谷道:“怎么叫做海刀?”国师道:“因他是个恶种,入海刀龙,过山吃虎,故此就叫做个海刀。”云谷道:“师公也还拿出那个凤凰蛋来收服他么?”国师道:“那个恶种,岂可放得他到这个善窝里来。”云谷道:“他这等猖獗自恣,怎么处他?”国师道:“恶人自有恶人磨。”
道犹未了,好个佛爷爷,有许多的妙用,立地时刻,一道牒文,竟到灵山会上,知会掌教释迦老爷,借下大力王菩萨。释伽老爷不敢违拗,即时差下大力王菩萨,前往燃灯佛爷听调。大力王菩萨自从归了释门,并不曾得半点空儿施展他平日的手段,猛然听见燃灯佛爷取他有用,他就是个冯妇攘臂下车来,一心要吃老虎肉。你看他张开那两扇迎风翅,九万云程,一霎时早已到了西洋大海之中,参见国师老爷,禀说道:“佛爷爷呼唤,何方使令?”国师道:“所有一个妖僧,卖弄一个海刀,在这里扬威逞势,你与我收服他来。”大力王菩萨得了佛旨,乘风而起。你看他遮天遮地,一个大东西,也是鸟的头,也是鸟的嘴,也是鸟的身子,也是鸟的毛片,也是鸟的翅关,也是鸟的尾巴,只是一个大不过哩!云谷道:“师公!这是个甚么神祗?一时就变做这等一个大神鸟?”国师道:“这原本是个大鹏金鸟,因他发下了誓愿,要吃尽了世上的众生,故此佛爷收回他去,救拔众生。收了他去,又怕他不服,却又封他一个官爵,叫做大力王菩萨。他在佛门中做神道,就叫做大力王菩萨。他离了佛门中到海上来,依旧是个大鹏金翅鸟。”云谷道:“他怎么就晓得师公在这里,就来助阵?”国师道:“是我适来一道牒文,到灵山会上借下他来。”云谷道:“师公好妙用也。”道犹未了,大鹏金翅鸟发起威来,遮天遮地,日月无光,云山四塞。国师道:“大力王,你不可十分施展,恐怕四大部洲沉了做海。”怎么四大部洲沉了做海?也只是形容他的大不过。有诗为证。诗曰:
腾云驾雾过天西,玉爪金毛不染泥。万里下来嫌地窄,九霄上去恨天低。声雄每碎群鸦胆,嘴快曾掀百鸟皮。豪气三千飧日月,凡禽敢与一群栖?
大鹏金翅鸟发起威来,遮天遮地。国师道:“你只可将就些罢。”大鹏金翅鸟应声道:“晓得了,我自然将就哩!”口便说着将就,其实的老虎不吃人,日前坏了名,将将就就,飞下起来。那海刀先望着他,吊了魂了,那里敢来挡阵?一时间躲闪不及,早已吃了一亏。怎么吃了一亏?大鹏金翅鸟又大又凶,只一个海刀虽说大,大不过他,虽说狠,狠不过他。一爪抓下去,皮不知道在那里,肉不知道在那里,骨头不知道在那里,头不知道在那里,尾巴不知道在那里。一亏你说狠不狠?云谷看见这个金翅鸟有些神通,连声说道:“大力王,你可曾把那僧家一下子结果了罢。”国师道:“不可!不可!我已同是佛门中弟子,怎么今日下得这等无情手来。大力王,你自回去罢。”佛爷爷旨意不敢不遵,大鹏金翅鸟只得乘风而去,依旧到佛门中,做大力王菩萨。国师便领了云谷,也自回了船。二位元帅接着,再三伸谢。只有马公公说道:“今日好个机会,只消那个金翅鸟一伙儿结果了那个僧家,岂不为美!”国师又说道:“我已同是佛门中弟子,怎么今日中间下得这等的无情手也。”元帅道:“国师老爷承教得极是。只是我和你来得日子久,前面还有许多的国,怎么是好,几时是了?”国师道:“说不得这个话。紧行慢行,前面只有许多路程,再宽容他几日,他自然计穷力尽,怕他不服降么?”二位元帅看见国师老爷只是宽容他的主意,也不好强他,谢了国师,各自散了。
二位元帅同坐在中军帐上,再三筹度,再不得个良策。坐到五更时候,王爷闭了眼,打个盹,神思昏昏,似梦非梦。只见帐下一个老者,俄冠博带,一手一片猪肉,一手一扇铙钹,渐渐的走近前来。王爷道:“你是甚么人?”老者道:“小神是本处城隍之神也。”王爷道;“手里是甚么东西?”老者道:“小神以此得罪,元帅老爷以此得功。”道犹未了,帐外一声响。王爷睁开个眼来,原来是南柯一梦。王爷也不作声,仔细猜详一会,心上却就明白了。
毕竟不知怎么样儿就明白了,且听下回分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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