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自从去年那场冰雹以来,善桐就算是再放松的时候,也都绷着一根弦呢,此时粮食一到,村中之围顿解,她总算是完全松弛了下来,难得地睡了一个好觉,醒来时只觉得腹中饥饿难当,又揉了揉眼,看了看天色,只见天色昏沉,也不知是将晚还是将明。小姑娘伸了个懒腰,又看了看身边的妹妹,见善樱面色红润,呼吸匀净,不禁微微一笑,爱惜地为她拢了拢被角,便轻手轻脚地下了炕,换了衣裳,又自己从屋角铜壶里倒水梳洗过了,这才推门而出,蹑手蹑脚地往厨房过去了。
一路上几间屋子的灯都是黑的,唯独厨房里却还亮了一盏油灯,善桐只当是凌晨时分,心中还自思忖:“厨子也真殷勤,才得了粮食,就又早起给祖母做早餐,也不知做的是什么好吃的,是米糕就最好了。”
一边想,一边推门而入,轻声笑道,“金叔,我来”
她讶异地瞪大了眼睛,又拍了拍脸,揉了揉眼窝子,才欢叫起来,“表哥!你怎么来了!”
王时笑嘻嘻地揉了揉善桐的头发,“小丫头,头发睡得和草窝一样,怎么,我不能来吗?”
善桐梳的一根大辫子睡的,醒来后发丝微乱也是难免,她自忖无人看见,自然不管不顾。此时被王时一说,才觉得害羞,捂着头道,“不知道你要来嘛,不然,我肯定把头梳好。”
正这样说着,目光一扫屋内,又自连连惊讶,“咦,沁表哥卫、卫世兄,怎么都在小厨房里?”
再定睛一看,见三位少年身前都放着大海碗,碗中还有大半碗的油泼辣子面,一时间竟是疑心在自己正在做梦之余,又食指大动起来。再一转身,才见金师傅进了屋子,手里还揉着一团面,善桐才要说话时,肚子已经咕噜噜地叫起来了,她顾不得别的,忙道,“金叔,我也要吃!我……我饿极啦!”
金师傅喜气洋洋,酒糟鼻都似乎正在闪光,他一边揉面一边就和善桐唠嗑,“好叻,三姑娘要吃劲道些的,俺老金明白。这不是才睡了半天,特特地就拍起来醒了面?也是给几位贵客预备的,也是给俺们三姑娘预备的!”
一边说,善桐一边和王时、桂含沁、卫麒山等人问长问短,这才知道几日前大批粮食运抵了西安,有军粮,也有自山西过来,全国的粮贩子发卖过来的民粮。于是西安城内大小官员也不分彼此,都动员起来,王大老爷亲自打点军粮运到定西武威那一带去,桂太太又惦记着当时老帅们借了各地世家大族的粮食,赊买了一批民粮,便加紧安排人马运来。因为知道这一路不大太平,因此随行的兵丁也有上百人之多,且都装备精锐:预备着粮食送完了就开拔到前线去的。
米氏听说宝鸡一带乱得厉害,放心不下妹妹并外甥一家人,因此便命王时过来探望,正好也就跟着队伍一道走了。至于卫麒山和桂含沁,那是要送了粮食之后到前线去领差事的。因为西安城里饥荒情况也实在不轻,就算是官员们也颇多病弱的,能用得上的人实在太少了,往杨家村运粮的任务,反而是王时因为年纪最大领了个头,桂含沁和卫麒山做了副手,三个人也的确并未让人失望,顺顺当当地将粮食送到了不说。还发觉村前的不对,特地等了一个晚上,在黎明时分偷袭马贼营地。
马贼那边一乱起来,王队长便果断下令村兵出击,一边乘乱让那十人出去报信,两边夹击之下,马贼又并不明白西安这一支兵的深浅,居然三十六计走为上计,往北边来处去了。三人又忙着交割了一天的粮食,并安顿兵丁们宿营休息,到了这时候才得了空。宗房还要安排饮宴,王时又不耐烦和他们客气,索性带了桂含沁和卫麒山来小五房蹭吃蹭喝没想到小五房劳累了这许久,一家人全都昏睡过去,还是桂含沁脸皮厚,见金师傅已经起身了,便带了两人直接进厨房来吃吃喝喝。
善桐和王时粗略对答了几句,见桂含沁和卫麒山只是埋头苦吃,卫麒山那样注重仪态的人,嘴上吃了一圈的油,也知道他们必定是紧赶慢赶想要早日送到粮食。一时间连看着卫麒山都顺眼了好几分,又忙推王时,“你吃,你吃嘛,吃完了再说。”
王时显然也饿得很了,这样的半大小伙,一天没进水米,那还了得?含糊了几句,也埋头唏哩呼噜起来。反倒是桂含沁抹了抹嘴,很有几分意犹未尽地放下了筷子,笑道,“三妮,你怎么饿成这样子?‘饿极了’!难道村子里情况坏成这样,你连饭都吃不上了?”
自从去年一别,善桐也有一年多没见到桂含沁了,这样的年纪,蹿个头是最快的,几个月不见就能脱胎换骨。一年不见,桂含沁简直高了有一丈,论身量已经比王时更高大了,只是脸上那睡不醒的惫懒还是一如既往,虽说经年未见,但一说话还是那样亲切中透着些戏谑,善桐禁不住扮了个鬼脸,馋涎欲滴地望着他碗中剩下的几根面,一边随口道,“吃还是吃得饱的,就是睡了一天了,醒来真饿极啦……”
一边说,一边又忍不住使劲咽了咽口水,桂含沁不禁哈哈大笑,卫麒山一边狼吞虎咽,一边也丢了个嘲笑的眼神过来。只听得那边呲啦一响,金师傅端了一碗鲜香四溢的油泼辣子面来,又嘿嘿笑着去揉面,“多醒些面,一会儿蒸了腊肉少爷们都是能吃的时候呢!依老太太的性子,俺们也能跟着打打牙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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