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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的爽直,让苏月松了口气,头一回有好感的人,果然如设想的一样刚正,可见自己的眼光着实是不错。
不过接下来又该说些什么呢,舍不得说完这两句便告辞,搜肠刮肚地思忖着,“我身在梨园,没有什么可报答将军,日后将军府上若是有宴饮,就点我的卯吧,我一定尽心为将军助兴。”
裴忌的笑容里,透出淡淡的孤寂来,“我是个沉闷的人,常年在军中,家里也鲜少宴客,想是不会劳烦小娘子了。不过小娘子的好意我心领了,将来若有机会,再拜请小娘子吧。”
苏月怅然颔首,人家府上不宴客,自己又不能随意出梨园,下次要想见面,就得看缘分了。
心里暗暗思量,抬眼便迟迟地,恰巧他也望向她,视线一交汇,彼此又赧然笑了。
“小娘子是姑苏人?”他问。
苏月说是,“将军怎么知道?”祈求上苍保佑,他不要说听过那件陈年旧事,也别说知道她和皇帝有渊源。
好在他的回答很让人放心,“我在姑苏驻过两年兵,听得出你话里的姑苏口音。”
说起姑苏口音,那是袅袅的,最美的吴侬软语啊,即便是吵架,也别有一番温软的意境。
苏月笑道:“可惜离开了姑苏,只能说官话,否则在梨园里是异类,难免被人嘲笑口音过于甜腻,不够庄重了。”
裴忌却不这样认为,“这与庄不庄重有什么关系?姑苏的方言有趣,我那时晒得黑,送菜的人说我‘墨墨黑、黑赤赤’。我的副将扭伤了脚踝,从城里请了个大夫,大夫直叹气,说他看医太晚,‘脚馒头肿得老老高’,想起来便觉得好笑。”
说到这里,顿觉乡音亲切,彼此间的距离也一下子拉近了。
苏月兴致勃勃同他说:“姑苏话生动,爱用叠字,像笔笔直、尖噱噱,我说官话的时候,竟找不到合适的字眼来替代。还有脚节头、眼乌珠,不小心脱口而出,也只有同乡才听得明白,会心一笑。”
反正就是相谈甚欢,她从他的话里渐渐能够分辨出,他并没有因为她身在梨园,就此看轻她,甚至对她离开家乡表示同情,“上都的风俗和气候都与姑苏不同,就连吃口上,一时也难以适应吧?”
苏月说是啊,“我们那里偏甜口些,上都吃得辛辣。刚来那会儿的确万般不习惯,不过时候长了,渐渐觉得加些辣子也好,一到吃饭的时候就精神,冬日里也不怕冷了。”
这样家常的谈话,像阔别多时的老友,先前担心的无话可说,也都迎刃而解了。有时说得高兴,坦然地对望,他的眉眼渐次刻进心里来,苏月生出一点小小的渴望,若是能经常见上一见,聊一聊他在姑苏的见闻,也是一件让人高兴的事啊。
只不过在宫中的会面,没有办法维持太久,不多会儿就有人来传话,说外邦使节明日要引商队进城,请裴将军前去商讨,如何安排城中的驻防事宜。
裴忌应了声,不能再停留,垂眼对她道:“裴某有要务承办,就此别过了。”
苏月抿唇笑了笑,“盼再有机缘,能拜会将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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