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姜含元惊呆,反应过来,嗓音已然变调,厉声喝道:“你说什么?”她的手蓦然收紧,刀刃又割破了这头领的脖颈,血汩汩而出。
“是真的!你的男人,他自己和炽舒同归于尽。”
他将发生的事,一一讲了出来。
姜含元如遭重击,一口气险些提不上来,人晃了一下,缓回来后,一跃而起,命手下人看紧这头领,狂奔朝前,来到了前方的事发之地。
她看见那里的地上倒着数十个狄兵,有的早已死透,有的尚在血泊里徒劳地挣扎着。满地都是血污,还有流出的肠子……不难想象,就在这个地方,片刻之前,曾发生过怎样惨烈的搏斗。
她冲到了草沼之畔,朝着前方,大声呼唤着他的名字。声音扩散开来,惊起了栖息在远处草沼深处的一群野鸟。群鸟扑腾着翅膀,逃窜而去。
“束慎徽!束慎徽”
姜含元不停地呼喊,迈步朝前,才一脚踏入草沼,人便往下一沉。
“危险!”
她被几个同行的部下从后一把拽住,拖了出来。
这个漆黑的长夜,就快过去了。天色渐渐泛白。她继续呼唤,然而回应她的,只是风过芦苇丛时发出的一片窸窸窣窣之声。她的嗓音也渐渐转为嘶哑,最后,连站也站不稳了,慢慢地,软倒,跌坐在了地上。
昨夜在她定下突围决策的那一刻,她便将自己置身在了死地,再无生还的打算了,纵然她对这个人世还极是留恋。
是的,曾经弱小的她,一心只想变得强大,上阵杀敌,死生无忌。然而,当手中的刀枪上染血越来越多,当亲历的生离和死别也越来越多,她的心,反而慢慢变得柔软了。
生而为人,若是能够好好地活着,去做自己想做的事,该当是如何幸运的一件事啊。
她还有许许多多想做的事未曾去做:她想告慰父亲,她完成了他未竟的心愿,将来在很长的一段时间里,北地可以得到太平了;她也想将父亲送到母亲的身边,让他们在天上相聚,从此以后,朝朝暮暮,再不分离;她还想亲自送走那些曾和她并肩战斗而今厌倦了打杀的将士们,看他们解甲归田,放马南山,过上自己想过的生活;还有……
她想活着,当面,亲口再一次地告诉他,她便是当年的那个小卒,而他,就是她喜欢的那位少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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