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许文翰大怒,把脚去踢门,外头有人叫了声:“少爷。”许文翰怒道:“王八羔子,谁叫你锁门的,还不给我开开!”那人道:“少爷,你忍耐些,是老爷让锁的,怕你出去。”许文翰听了,心知是父亲怕自己去九儿那里,气得眼都红了,几次踢门不开,也无可如何,闷坐在屋子里生气。到了晚间就有小厮送饭进来,许文翰借机要往走走,不料门口站着二个家丁,把门堵个严实,许文翰竟是寸步难行。许文翰气急,抬起手就把眼前的小厮打翻在地,又狠命踢了几脚,小厮吃痛,连滚带爬的逃了出去,门前的家丁满口子赔罪,却依旧把门锁了。许文翰把个装酒菜捧盒都扔了,满口骂个不休。门外的家丁听里头闹得实在厉害,到底不敢担干系,忙进去请了春兰丫头出来,这样那样说了,叫她进去讨示下,春兰也知道许文翰是太夫人的心尖子,命根子,一些也不敢耽搁,忙进去回禀。
太夫人听说了,扶了春兰秋蕙过来,就在窗前道:“昌儿,我也知道你是一片孝心,想报答你姑姑的教养之恩。只是如今事关我们家清誉,你也休怨我们做大人的铁石心肠,这都是不得已。只好怨那个孩子命薄罢了。”说了就在窗外哭了几声。周氏也得了消息匆匆赶来,帮着太夫人责怪了许文翰几句,就将太夫人劝了回去。许文翰到了这个时候,才把心肠都冷透了。
话说小楼从厨房里拿了饭菜来,放在九儿眼前,不敢把实情告诉九儿,只道:“今儿闹了一天了,厨房里也没来得及做什么,你就勉强吃些。你心上想吃什么,告诉了我,我明儿叫厨房做。”九儿觉得心口像压着一块石头一样沉甸甸的痛,哪里吃的下,又经不住小楼再三相劝,拿筷勉强吃了两口,就觉得心口一痛,倒又吐了口血出来。小楼在一边看了,险些又哭出来,强忍着道:“即吃不下,就上床歇歇。我今儿就在这里陪你。你休要赶我,赶也赶不走。”九儿点一点头,小楼便半扶半抱送她上了床,拉给被子来盖了,看着她睡了,自己也在床脚缩了一夜。
这一夜倒平安无事,只是早晨起来,九儿就又吐了两口血,小楼实在耐不下了,哭着要去找沈墨卿说话,九儿拉着她道:“他如今怨我带累了云卿班的招牌,正恨我入骨,巴不得我死了才好,你何苦去讨这个嫌。我不过昨儿气恼伤着了,歇一歇就好。”小楼听她这样说,也只得点头,叫她依旧睡好,推说去厨房给她拿早饭,就走了出来。绕道前面沈墨卿的房前,却见房门开着,走进去噗通一声双膝跪下,哭道:“沈师傅,九儿昨儿晚上又吐血了,方才也吐了两口,实在不好了,求你行行好心,请个大夫给她瞧瞧罢。”一面磕下头去。
就听沈墨卿埋怨道:“好糊涂的孩子,吐血这样的大事,如何耽误得起,你怎么才来说。”一面过来拉她起身,道:“你回去伺候着,九儿要吃什么,只管叫厨房里做,我亲自去请大夫。”说了转身就走,瞧那模样甚是焦急,一点也不似作伪,倒把小楼弄糊涂了,不知道这个一钱如命的沈班主怎隔了一夜就翻转了态度。只是到了这个时候,也顾不得究其原由,先到厨房里去要熬得黏黏的小米粥,说时心中犹自忐忑,不料厨房早得了吩咐,应承得及是爽快,任三娘道:“你去看着九儿,粥好了,我亲自给你送了来。”
小楼谢过任三娘,回到九儿身边,看九儿自己起来了,已穿着整齐,忙过来按她在床上坐着,又拿了枕头给她靠着,笑道:“ 我叫厨房给你熬了小米粥喝,在家时我每次病了,我娘都给我熬这个,熬得黏黏的,最是养人呢。”又停一停,问:“你现在心上怎么样?沈师傅给你请大夫去了。”九儿听了,一阵心酸,道:“都是我连累你。”小楼急道:“你再说这样的话就是骂我。若不是你当日救我下来,我就是锦乐坊的一个粉头了,死了都没脸见我爹娘。我再不知道报答,也不配做人。”
九儿听她这样说,反笑了,道:“我哪里是救你,我救的是自己。我当日瞧着你,就想着,当年我叔叔要卖我时,若有人肯伸一伸手,我又怎么会生不生,死不死的呆在见不得人的戏班子里。我助你,不过是安自己的心,且出钱的又不是我,我不过占了个虚名,倒是你一直待我很好,我很过意不去。”小楼听了,反更心酸,又不敢哭,怕更惹她伤心,只能道:“即是这样,等沈师傅请的大夫来了,你不许使性子,好生瞧病吃药,便算是不要我报答。”说话间,任三娘果然送了粥来,见了九儿,不免也安慰几句。
过了一会子,沈墨卿果然亲身领了个四十多岁的先生走了进来,道:“这位刘先生,家学渊源,也是出名的圣手,你的病经了他的手,是必能好的。”又向那刘先生道:“先生只管开方,不必替我省钱。”那刘先生原不知道自己瞧的病家是谁,等进来云卿班才知道,是昨儿把整个京城都闹的沸沸扬扬的玉梨娇,不免多看几眼,心道果然名不虚传。
小楼见大夫来了,就搬了椅子放在床前来请他坐下,刘先生诊了脉,也没说什么,便同沈墨卿到前头去了。小楼看人都去了,不由埋怨道:“哪里请来的先生,一句话也不问,要不要紧也不说,叫人纳闷。”说了就跟过去听,九儿要喊她回来,偏正在病中,气虚体弱,哪里叫喊得动,只得由她去了。
小楼去了会子就回来了,脸上满是笑,道:“天可怜见,那个先生果然有些本事,将你的病因说的一些也不差,已开了方子下来了,沈师傅已交了长喜去抓,一会子就来。”九儿听了,也只是淡淡一笑。又过了片刻,果然就送了药来,小楼看着九儿喝了,就要她上床歇歇,九儿只是摇头不肯,原是她跟着沈墨卿长大,自家师父是什么样的人,她怎么会不知道,能叫他一夜间翻转面皮的,必是大事,因此上满心忐忑,哪里歇得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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