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果然,高太后的脸沉了下来。
“传言?”她的声音中带着一种威迫。对于这个来自高丽国的妃子,高太后早已经没有了反感,甚至还有几分赞赏,她一向觉得,王贤妃很懂分寸。她绝想不到,这个在还有靠山之时尚且知进退、懂分寸的妃子,在她靠山倒掉后,竟敢用这样挑衅的姿态和自己说话。她莫不是疯了么?但即便是她疯了,她高滔滔也绝不容许这皇宫之内,有任何人敢于挑战自己的权威!
“臣妾听……听说,娘娘要下恩旨,加封雍王、曹王,赐二王赞拜不名……”
向后脑子里顿时嗡的一声,她震惊的望着高太后,几乎是脱口而出:“这……这是真的?”
“此乃祖宗之法,朝廷惯例如此!”高太后仿佛根本没有听见,只冷然的注视着王贤妃,语气平静的回答。
王贤妃猛的发出一声呜咽,仿佛脱力般,忽然伏倒在地上痛哭起来。向后也彻底的呆住了,在这一瞬间,她完全了然王贤妃方才的举动与心情,她也想如王贤妃一样倒地痛哭,但高太后阴沉的神情却似无形的桎梏,让她虽然呆怔、愤怒,却不敢作为,她只能呆呆的站着,目不转睛的望着高太后,希望能听高太后能说些什么,哪怕是委婉的解释她的不得已也好……但她这最后一丝期望也在高太后冷淡的沉默下化做了泡影,眼泪再一次不受控制的奔泻而出。
“官……家,官家——”王贤妃浑身都在颤抖,她伏倒在地上,哭嚎着。她心里愤怒、委屈,然而,她知道自己在高太后面前,又实在无足轻重。后宫之中,没有人不害怕凄苦的冷宫,更何况她还有两个让她牵肠挂肚的儿子……她为她的丈夫不平,这种感情,令她来到保慈宫,来到高太后面前;但是,她的反抗,终亦只能如此。她只能一遍遍呼唤着已经死去的赵顼……
终于,高太后的神情柔和下来,“来人,扶贤妃去休息,她悲痛得失仪了。”她的声音很和缓,却明显含有提醒的意思,但这一次,一贯温顺的向后却仿佛没有听见一样,只是默默的站着流泪。
陈衍用目光招来两个内侍,搀扶着王贤妃退出了保慈宫。高太后又看了一眼向后,倦声说道:“你也退下吧。”
目送着默然退出保慈宫的向后,高太后忽然感觉非常非常的疲倦。
“外面会如何说?”
默默叉手侍立在一旁的陈衍几乎是细不可闻的叹了口气。
“史官又会如何说?”高太后似乎是自言自语,“连你也在腹诽吧?”
“老奴不敢。”陈衍连忙欠身回道。
“不敢?腹诽又有何不敢的?”高太后忽然笑了起来,笑容中,尽是苦涩,“我如何能不加封他们?我如何能不加封他们?虎毒尚不食子,难道非要我亲手杀死自己的儿子么?!”
除非明正典刑,否则,赵颢始终是大宋朝最亲贵的亲王!如今更是皇帝的皇叔……这中间,又岂能有第三个选择?
“大行皇帝仁德爱民,体恤百姓……过往修奉山陵,时间仓促,总免不了催逼工匠。尤其本朝山陵所用石料,全部取于少室东岭百岯山,离巩县有百里之遥。要按时完成山陵修奉,这采石、刻石,三个月内就必须全部办妥,故历来修奉山陵,以此兴作最招民怨。我曾经去过百岯山,当地土人皆云,每到阴晦天气,便可听到山中有若声役之歌者,此正是因采石而横死于山谷之役夫,怨气不散所致。大行皇帝是如何爱护百姓,若因修奉山陵而使百姓受苦,这等事情,亦非大行皇帝所愿。我已经请示太皇太后:一则奉大行皇帝遗诏,丧事一切从俭;一则百岯山采石,可以提前进行,依过往之经验,采石之兵匠,大约在万人左右,人少役重,此次再增加五千厢兵采石……总之,此次修筑山陵,不能枉死一人……”
尚书省内,范翔放的那把火的遗迹,依然触目惊心。大敛成服后,宰执们可以回到两府议事、处理政务,但是尚书省的宰执们,却只好将就挤到东厢的一间较小的屋子里办公。宰执们在东厢最北面的屋子里,而山陵五使,就在他们南面的屋子里议事。两间屋子,只隔了一面墙壁——司马光的声音只是稍稍大了一点,便清晰的传到了隔壁石越的耳中。
“古礼云‘天子七月而葬’,虽说国朝制度,天子之葬期多超过七个月,但亦从未有过八个月的。按行[168]又要等到禫祭除服以后,待到得地、复按,时日又耗费不少。相公所言,诚然有理,这修奉山陵,总是人手越多越好。只是这人手一多,费用亦多……”
石越听出说话之声音,却是李向安的。他没留意李向安何时来的尚书省,但他既然与司马光在商议山陵之事,那石越便已知道,李向安不是做山陵按行使,便是修奉山陵都知、都监——这些都是负责修筑陵寝具体事务的,主要由大宦官担任。只是因修筑山陵之劳力,向以军队为主,因此修奉山陵都护一职,却是一向由禁军高级将领担任。
这也是过去为何修筑山陵之时,总会出点事故的原因之一。历来担任按行使、都知、都监、都护的宦官、将领,总能发一笔大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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