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田亚兰在陈家服务二十多年了,自陈非读幼儿园时起,从保姆一直做到现在的管家,不知道是不是因为她和陈非的母亲王恩慈都是中山人的缘故,她跟陈家三兄妹都很投缘,他们都喜欢吃她做的饭,也十分信赖这位看着他们长大的阿姨。陈非和陈琪在深圳读书,前后8年的时间,两兄妹的衣食住行全是田亚兰一个人在伺候。
在田亚兰看来,陈非他们三兄妹虽然性格各异,但是他们身上都有一种优越的环境培养起来的良好家教,尤其是陈非和陈琪,良好的教育使他们身上有一种迥异于当地人的气质,他们对衣食住行讲究却不张扬,品味高雅而低调,对人彬彬有礼。能够照顾他们,跟他们吃住进出,田亚兰觉得是自己的福气。
只是,陈家几年前就变了样,为了一个私生子吵得天翻地覆,家无宁日。如今,王恩慈去世了,陈非离家出走了,陈琪看样子也不打算回来了,就连住在珠海的陈蕾,一年也回不了一次娘家。陈先生的生意越做越差,外面的人都在说,泰盛快要倒闭了,而这一切,都是从丁萍那个狐狸精出现开始。
现在那个狐狸精不仅光明正大地住了进来,而且整天对她们这些工人的工作说三道四,家里的哪一片玻璃发现一点脏污就要骂半天,床单被套三天就必须换洗一次,还要求主人回到家里必须马上到门口迎接,并送上“家居服”让他们换上,以免把外面的细菌带进家里,如果迟了一时半刻就说你偷懒不尽责。
自她来了之后,园丁换了两个,打扫的阿姨换了四个,自己也不知道能撑多久,女儿那边已经叫了好多次让她过去帮忙带小孩了。她一边准备午餐,一边想,非仔是再也不会回这个家了吧,说是去北京做生意,但他走的时候,连衣服都没有多带走一件……
丁萍慢条斯理地吃完午餐,装模作样地用餐巾擦了擦嘴角,懒洋洋地站起来,扭着屁股踱进厨房,打开冰箱看了看。
“昨天不是买了一斤虾吗?晚餐炒了半斤,剩下的半斤哪儿去了?”
“陈……老爷昨晚回来要吃夜宵,我把剩下的虾剥了壳给他煮了一个虾粥。” 她叫陈焕国“陈先生”叫了二十几年,突然被要求叫老爷,她实在不习惯,这都快半年了,她还是会叫错。
“哦,是吗?等下去公司我会问问他。” 丁萍故意似信非信地打量了管家一眼,似乎是想告诉她,别以为在这个家呆的时间长就可以倚老卖老,她这个女主人可不是一个好糊弄的人。
“下午别忘了给我换床单,还有,我昨天换下来的那条牛仔裤要干洗,你别再给我浸到水里去了。”
她走到玄关换鞋,一边嘴里念个不停:“跟你说过多少次了,家里的衣服都要干洗,那台干洗机难道是摆设吗?衣服洗坏了你赔得起吗?随便一件都是你一个月的工资,真不知道你怎么做事的……”
说完,也不等田亚兰回答,她就踩着那双鞋头带着一个巨大LV金色logo的细带凉鞋一扭一摆地出门去了。
田亚兰很想跟她说,不是什么衣服都是干洗最好,她帮陈家洗了二十几年的衣服,什么大牌的衣服也伺候过,洗涤标志怎么认,什么材质的衣服怎么洗、怎么晾,当年都是陈太太手把手教出来的,连最难伺候的羊驼绒、真丝和真皮,都不必假手专业洗衣店。
尽管如此,家里的干洗机也只用来洗那些不能水洗的衣服,陈太太常常说,衣服能手洗就尽量手洗,人手是对衣服最温柔的呵护,中性洗涤剂,洗完在太阳下晒一晒,比任何专业设备都更健康更干净。
这位不知那个山沟里出来的新主子倒好,有一次看到她把毛衣泡在水里,大呼小叫好像她犯了什么重大的错误一样,从那件衣服的价格一路说到她的工作态度,还说她倚老卖老,工作偷懒不认真,为这么一件小事说了她好几天。
田亚兰看看她的背影暗暗摇头,丁萍今天穿了一件满是LV商标的弹力牛仔裤,上身还搭配了一件桃红色紧身T恤衫,衣服正中有一个大大的双C标志,她本来个子就不高,生产之后小腹一直没消下去,穿这身衣服,更加显得又肥又短。想起端庄的王恩慈,女人味十足的陈蕾,优雅斯文的陈非,还有活泼时髦的陈琪,田亚兰深深地叹了一口气——陈先生的眼睛是被屎糊住了吧。
田亚兰正想着,家里的电话响了。她连忙跑过去接起来,刚用广东话了一句“你好”,突然想起丁萍的规定,赶紧改用生硬的普通话道:“届系陈公馆,请问你系哪位?”
陈公馆?兰姨在搞什么鬼?陈非疑惑地看了眼手机,然后温和地说:“兰姨,喺我,非仔。”
“非仔!!你、你……”田亚兰激动得连话都说不全了,陈非离家快一年了啊,她都一年没有听到他的声音了。
“兰姨,你身子好喺咩?(兰姨,你身体好吗?)”
“好、好,都几好(好、好,我很好)。” 田亚兰顿时觉得眼眶又酸又涩,也不知道是委屈的还是高兴的,“非仔你喺边度勒?(非仔你在哪里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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