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祖母显然是大大吃惊了。她不知道自己不问政治的儿子,还有一个可怕的政治身份。
“不是国民党员,是共产党员。”爸爸解释道,“这次运动,专整共产党内走资本主义道路的当权派。”
“你没当什么权呀。”祖母说。
“所以他们只说我是混进党内的。”爸爸说。
“那你是什么时候混进去的?”祖母问。
“全家搬到上海以后。那时我工作很努力,就被他们「发展」进去了。”爸爸说。
“是不是你做那套卡其布制服的时候?”祖母问。
爸爸想了想,说:“差不多那时候。但做那套制服可不是因为入党,是为了做人民陪审员,坐在法院里象样一点。”
对那套制服大家都还有点印象。爸爸穿上的头一天,经过西康路、北京路口的一家商店门口,就被头顶修屋工程队的油漆浇着了。油漆为深棕色,浇在深蓝色的卡其布上倒也不太显眼。当时没有专业洗衣店,爸爸听从别人的建议用酒精擦过一遍,油漆没擦掉,反把边上的深蓝色擦得泛白了。因此,这套制服肩上一直扛着一小片近似台湾岛形状的棕色漆渍。
“阿坚为什么要害你?”祖母最不能理解的是这个问题。
“倒也不是故意害我。运动来了,靠抢先揭发图个安全。”爸爸永远从最善良的角度来看人看事。
他不知道,一旦列为批判对象,他真正的噩运就开始了。